Ⅰ庄周-《大汉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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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为人父的男子朝女相师微微鞠躬。女相师从他手中接过婴儿,看襁褓之中尚带着些许粉色的婴儿睁开眼睛,咯咯的笑。

    “恭喜世子,”女相师张口,吐字清晰,“小翁主命相极贵,来日必为人上之人。”

    一字一字振聋发聩,仿佛惊雷响在我的耳边,一声比一声大。

    她说,“此女命相极贵。”

    “——极贵。”

    ……

    “嫣然,嫣然——”莞尔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我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在明亮的光线中看见站在床边的哥哥,他淡眉疏目,不掩关心。

    我吐了口气,穿着睡衣投到他的怀里,“莞尔,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做梦有什么稀奇的?”莞尔不以为然,“起来啦,太阳都晒到屁股了。”

    做梦是没有什么稀奇的,可是,这梦太清晰,太真实,真实到我记得梦中人的每一个衣裳褶皱。还有那个在邯郸墓园碰到的女相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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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里,莞尔送我去学校,校园中,罗蜜拖着行李拦住我,问,“同学,你知道宿舍楼怎么走么?”火红的风衣,大波浪的卷发,眼角微微一挑,笑容灿烂。

    她成为我的室友。

    后来,她抱住我的肩说,“校园那么多人,我偏偏只拦了你,真是缘份啊缘份。”

    我就接口道,“孽缘啊孽缘。”

    孽缘的份。

    罗蜜的老家在内蒙古,据说身上有着草原少数民族的血统,一种豪爽奔放的美丽。她说她可以骑着马在草原之上飞奔一整个日夜,于是看不惯内陆人的孱弱。“也许我祖上有着黄金家族的血统啊,”自我介绍的时候,她梦幻般说道。

    “我是机械专业的罗蜜。罗浮的罗,蜜糖的蜜。”她微笑,伸出手来,手指很漂亮。

    我便也笑了,亦伸出手,应道,“我叫张嫣然,就是微笑的那个嫣然。”

    张嫣然喜欢这个叫罗蜜的女孩,今生今世,前生前世,来生来世,三生三世。

    那天夜里,我做了我的第二个梦。

    裙裾拖过石阶,三髻六钗的女子牵着奴婢的手走下来,再离高台还有十几丈的地方停下,仰首而望其上夫婿,他站在庄重的宗庙之前,管带峨冠,清朗端庄。

    在他的身前,仆妇抱着女婴立在那儿。

    男子弯下腰,握住女婴的右手。于是女婴咿呀而笑,笑声清脆。

    女子垂眸,听夫婿庄重的声音一字一字从其上传来:

    “……今有女,惠敏有素,堪宜为表,……命名曰:嫣。”

    梦中的我惊醒过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涸泽里一条惊骇的鱼。

    我对自己说,这只是一个单纯的梦。却软弱的连自己都说不服。

    那梦中为女儿命名的男子,与我上一个梦中的男子,分明是同一个人。

    我好像,在梦中看了一场哑剧,不知道是谁导演,谁编纂,谁粉墨登场,剧情一脉相承,人物场景宏大。演出的人这么多,看戏的人却只有一个,还不用花钱买票。太盛大的款待,只会让人心生不安。

    “嫣然,怎么了?”罗蜜从对面床铺的蚊帐中探出头来,小声的叫。

    我平静下来,轻声说,“没事,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黑夜之中,罗蜜的大眼睛闪闪讶然,她说,“真巧,我也做了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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