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惨景-《伐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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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修道人稽首一躬:“失敬失敬,贫道早间录名,犹然不知先生竟是大名鼎鼎的双绝高士,真正怠慢了。”

    陈嵩有些意外,怎么这时候想起自己来了?口中浅笑道:“陈某一介武夫,又是残败落疾之身,岂当道长一敬之礼。”

    “陈先生只身陷入魔窟,而终能得脱桎梏,非大智大勇者难为也,贫道感佩之至。”德修道人手一伸,做了个肃客的姿势:“盟主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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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僻的山道上,一匹褐黄色的瘦马有气无力的迈着腿脚,发出缓慢的踢踏声响,一个身着粗麻布衣的胖汉气喘吁吁的牵着瘦马,向前踏足的步伐同样显得有气无力。

    胖汉身上的粗麻布衣一片灰黄的尘土,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服色,而他身后还背着一柄宽刃的大刀,腰间斜挎着一把紫木长弓。只是大刀长弓并没有使他增添什么威武之气,相反还成了过于拖累的负重,胖汉走了几步,终于再也走不动了,将马缰一抛,就势往山道旁的岩石上一躺,胸口juliè起伏,喘个不停。

    伏魔道成了七星盟,许大先生做了盟主,荆楚乾家成了天权星文曲部宿的主事,这些每个伏魔道之士都亟盼知晓的重要消息对于在这荒山野岭踽踽独行的甘斐来说,根本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一个失去了所有力量,连长途走路都腰酸腿软的斩魔士,还怎么配在伏魔道有自己的名号?甘斐现在想的就是,早一点赶到羽媚身边,早一点感受她只对自己才会焕发的温柔,早一点让她安抚自己失意寥落到极点的心。

    一路向北,和桓大司马北伐的路线相吻合,不同的是甘斐只寻人烟稀少的荒僻处行走,一开始是为了避开滕祥仲林波他们的追寻,到后来,甘斐甚至是报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心态故意寻山高林深之处而去,不是说山高林深之处多有妖孽么?不是说需要我重新历炼么?那么当我现在再遇到妖魔的时候,我还能去怎么做?

    说来也怪,这一路别说妖魔,就是狼虫虎豹也没遇上过,难道是自己失去力量后,连往日里通灵涉险的气味也消失了?甘斐靠在岩石上,看着阴沉的天幕,像是要下雨的光景。

    瘦马凑了过来,湿漉漉的舌头舔在甘斐脸上,它不会说话,但它知道甘斐是个好人,很多时候怕它不堪其负,宁可徒步牵缰而走也不骑在它背上,即便是骑着它奔驰的时候,也从不用力的夹它肚子或抽它后臀。

    甘斐给舔得扑哧一笑,酥酥痒痒的好不舒服,就手在腰间包裹里取出一块麦饼,一掰两半,一半塞进马嘴里,另一半直接自己啃了起来。

    一路上由于人烟稀少的缘故,吃食一直都不丰富,甘斐现在也没有捕猎的本领,便连野味也寻不着,只能找山里村落人家买些食物来。然而这一带久遭兵祸,村落也多为十室九空,好容易寻着有活的人家,可人家自己都没什么吃的,个个一脸菜色,瘦的皮包骨头,甘斐空有许多大司马赏赐的金银,却也没处买去。

    身上的麦饼是几日前到一个破落的小城镇买的,二十张饼子,花了甘斐足足两锞金子,当真是贵的可以,可就算是一路省着,现在却也是最后一块麦饼了,甘斐倒也洒脱,哥儿俩谁也不亏待谁,干脆一人一马分吃了倒也干净。

    话说回来,翻过这座山,无论如何也要寻一个市镇去了,甘斐有十多天没尝过肉了,而干粮也已告罄,再这样下去,自己就得饿死,甘斐不怕死,但无论怎么个死法,饿死是最遭孽的,娘的爷现在什么都不行,就是食量没见丝毫变化,不能糟践肚子不是?

    甘斐三口并两口的吞下麦饼,舌头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巴,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得赶紧上路,争取在天黑前下山。

    一人一马再上路程,甘斐一边走还一边唠叨,他是在对身后瘦马说话,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爷跟你说哦,现在是爷牵着你走,一会儿下山,你得驮着爷,明白不?可不能再腿软,娘的饼子都和你分了吃了,可没亏待你吧。再着说了,这些日子爷饿的前心贴后背的,你可没饿着吧?虽然没啥好草料,但这一路上的草还不是尽你吃?唉,还是你好,有时候爷恨不得自己也是个吃草的,这样就不愁饿着了……”

    瘦马低着头,跟着甘斐亦步亦趋,直到翻过山脊的下山路径,甘斐一提缰绳,转身跨上马背,瘦马老老实实的停下等他在背上坐稳,然后才得得迈开碎步,一路颠颠的奔向山下。

    下山可比上山轻松多了,不过半个多时辰,甘斐已经看见了山脚下的坦途,眼神四下看去,忽的一喜,山脚边屋影连延,却不正是村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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